繁花依旧(七)
暗中查人这种事,檀棋且是娴熟的很。好歹跟了公子这么多年。
到达怀远坊苏昭寒的居所附近,假装是要定居此坊的房客。同苏家隔壁的老妇轻车熟路便聊了起来。
“小女还听说,这附近居了位女文人,文采颇佳,诗作动人,这样位才女,又恰恰生得国色天香。便是不知,性情如何呀…”
“哎哟,这点姑娘你大可不必忧心,这位苏姑娘啊,自从写诗得了青睐后,与我们这些街坊邻居走得是更近了。当初数月也见不到几面,也以为是位性情古怪之人。后来啊,她才说,先前在家中苦读又四处求人指点,要么在书房废寝忘食,要么朝出暮归,忽略了多与我们走动走动,还特地赔了个不是,你说这姑娘,真是又有才又心善!”
接着走访了几家,又去了苏小姐常光顾的胭脂铺子,得到的答案相差无几。
赶往另一处时还想着,她近日来常同梨悦走动,那两位却是当真未见上,什么样子都不清楚。这么一听,倒还真想去见见。(李必:我跟那几位说我不近女色无心情爱,怎么会让她们见你…
永兴坊
下马抬眼,不禁惊叹,安小姐的府邸当真是豪华。 她随公子走动官场多年,小姐的府邸设成如此气派,也是极少见的。
倒是个不错的引子。
踏入一首饰店。
边装模作样挑着首饰,边旁敲侧击道:“姑娘,我瞧着这府邸如此高档华丽,是何人居于此啊?”
“高门千金,安大小姐。”瞟了瞟那辉煌的建筑,抱怨似的对檀棋道:“人家阿爷是大将军,是朝廷的人。她是家中唯一一位千金,年纪又最小,受宠的很。人家的日子,咱们啊,想都不必想。
“她欺负过你啊?”檀棋极懂如何看人脸色套人的话。这小姑娘表情语气中满满的无奈怨气,八九不离十是受过什么。
果不其然。
“我今儿个可算是遇着个不何事都捧着权贵讲的通透人了。
这个安秋鹤啊,仗着自己是高门千金,嚣张跋扈的很,处处欺负弱小,有一回啊…”
小姑娘正讲得入神。
首饰被哗啦啦砸在地上的响动闯来。
“公子这是做什么?”小姑娘气氛道。
“做什么?”男人冷笑着反问,“我方才听见,有人讲我妹妹的坏话讲得很是起劲,特地来瞧瞧,是谁,胆子这么大。”
小姑娘生平第一次体会何为五雷轰顶。
扑通一下跪地,浑身发着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发觉舌头慌得直打结。
檀棋见此忙开口解围,
“这位公子,可是安小姐的兄长?”
“小丫头眼力不错,我正是!”
檀棋勉强扯出一温柔笑容,“公子,奴婢知公子与安小姐兄妹情深。不过这位妹妹方才也只是说说而已。无安小姐这般福气,奴婢这等人平日里生活甚是不易。随口发泄几句,公子宽宏大量,便饶她一回莫要追究了。”
檀棋自以为这话天衣无缝。
毕竟从前也碰见许多这等杂事。自己闯祸也好,替人解围也罢,她这样一转圜,眼睛扑闪扑闪楚楚可怜些,对方皆会架不住就此作罢。
谁料……
“原来不仅眼力甚佳,还甚会讲话啊。” 男人一步步靠近,她下意识后退躲避,却被一把端起下巴。
“方才没看清,生的还如此好看啊。”
檀棋极反感这种四处调戏女子的花花肠子,平日于街上偶遇都要特地避开绕行,更何况现在是她被如此侮辱,不悦地想要挣脱。
那人却是更加重了手力,“今儿个算你福气,被安少爷我看中了。随我回府,若是讨了我欢喜,赐你个名分。”
哼,异想天开。
“奴婢怕是…”话还未说完便被粗暴地拉走,
“没有人可以拒绝我。”
她被拖进府里,奋力挣脱却丝毫无效,情急之下抬手便是一巴掌。
“死丫头,敢打我?”
连拉带拽将檀棋一把扔进一昏暗房间。
“上一个像你这般挣扎的丫头,在这儿被活活打死了。听说这房间常闹鬼呢。”
“所以,给你一个时辰,最好想清楚。不然,你的冤魂就要同那个到阴间作伴了。”
说罢出了门。
檀棋听见锁链套在门上的声音。
第一反应便是逃。
但哪怕聪慧如檀棋,折腾了一刻后也不得不承认,她真的逃不掉了。
房间的窗子在外面被人封死了。
房间里没有蜡烛,阴森森地叫人心慌。
恐惧废人心力。
无论如何她也要积攒足够的精力。
一个时辰后,不知等着她的会是些什么折磨。
倚着墙强迫自己睡去。
朦胧间,脑海中忽地浮现出公子。
公子…公子应是正忙着大事…
罢了…公子连她被带到这里都不知道…救她?别想了…
好想念十四岁时那个温暖的给了她无限安全感的怀抱…
她不知,李必自她十四岁那年带她回来起,便立誓要护这个女孩一生周全。
无论有多难,无论要他付出些什么,都在所不惜。
靖安司
李必已候檀棋候了近两刻。
按理来说,檀棋今日要做的事并不多,走访验证而已,应是可以比他先行回来的。
但是现在已经近两刻了…仍是杳无音信…
今日还偏偏心突突跳的厉害…
罢了,去迎迎她吧。
由靖安司前往永兴坊,一路都未见到他想见的身影。这条路最近最宽敞,她平日办事都走这条。更何况她知今日之局势,断不会一时兴起绕远路。
怕不是出事了。
快马加鞭赶往永兴坊。
恰碰见那首饰店的小姑娘于街上被掌柜的狠狠责打喊叫声甚是凄厉。
“是那安少爷突然闯进来掀了铺子…奴婢…啊!”
“他还掳走了一位姑娘!”
掳走姑娘…
心中一颤,忙冲上前问道:“你方才说掳走姑娘?”
“是…”
“那姑娘可是着一身胡服?”
“对…”
“高鼻梁,插了支木簪?”
小姑娘点头。“安府的二少爷…”
李必哪里还沉得住气,匆匆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安府与他家府邸…
顺路。
“长源啊,安家你是知道的。有权有势,圣人也甚是信赖安将军,不好得罪的。”
“娘亦知那檀棋伶俐细心,又跟了你这么多年,自是舍不得的。不过,为了李家,亦为了你的将来,便…便舍一舍吧。”
“母妃所言,长源自是懂的。不过檀棋于长源重要,非他人可替。母妃放心,长源此番行事是以长源个人之名,绝不牵连李家。只是顺路途径向府上借几个兵,也好以防万一。”
“好……既然你如此决断,为娘也不能不帮你,门口那几个不错,你自行带走吧。也好护你周全。”
“谢母妃。”
其实,他想着借兵并不是担心他自己会如何。而是担心他瘦弱,豁出命去都护不住檀棋周全。
门被打开。
“怎么样小丫头,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与其挣扎受苦,不如从了少爷。少爷高门子弟,跟在少爷身边,往后的日子想必也是富贵的。”
一阵猥琐的笑声。
“就是嘛,这才是聪明人。”
男人打开一小木盒,金光闪闪的一片。
抓起一把在眼前晃着欣赏“瞧…多好看。往后这种东西,你想要多少…”
眼神一挪,可是不得了。檀棋已趁他放松警惕之时逃出门外。
“死丫头,拦住她!”
门口两位壮汉一把拉下了正欲翻墙逃出的檀棋。
“和我玩儿调虎离山?”毫不怜香惜玉的一巴掌。
“也不看看我是谁?想想清楚你在何处!”一脚将檀棋踢翻在地。
不等她缓口气,扯住她的衣领将她猛的拽起,又是一掌扇在左脸。
又一掌…又一掌…
头昏昏的。她大概真的要被打死在这儿了。
“住手!”
熟悉的声音,是公子!
“你是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敢闯我安府多管闲事?”
“她是我的人,我要带她回去。”简洁明了毫无惧意。
“你要带回去就带回去啊?看看我是谁!我看上她了,她现在是我的人。你,想活命就赶紧滚!”
“我是靖安司司丞李必!这是我的贴身侍女。我警告你最好赶紧放了她,不然,我有的是法子翻出你那些不清不白的事禀告安将军!安将军素来为人正直,到时,安家可就容不下你了!”
李必向来对人和颜悦色。
有时对方话过了分也丝毫不恼,今日却是几乎咆哮出声。
“好…李必是吧,记住你了。今日我拿你没办法,改日定要你尝尝苦头!”
“随时奉陪。”
将半昏的檀棋扔进李必怀里。
归途路上,檀棋一直软在李必怀中,她知这不符礼节,但委实累了,亦怕了。
“疼不疼?”
“檀棋…没事…”其实她嘴里还充斥着一股血腥味儿,左脸肿得难受。
“怪我没有护好你。”
檀棋忙摇头想要起身些辩解,
“别动,你还虚弱。”其实是我贪恋你身上沾染的繁花的香气,温柔典雅又果断勇敢,不愿让你离开。
“往后若再遇到这等事情,便报靖安司司丞的名号,谁若想要动你,还需先问过我。”
“嗯。” 其实我也贪恋你身上的书墨茶香,让我感觉那样安全,什么都不必怕。
我怕我飞的不够高,因为我担心我太渺小了,不能护好你。
我怕你飞的太累太辛苦,因为我已太渺小了,只想护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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