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汐.

繁花依旧（三）

檀棋确是恰巧于庭院闲逛散心时撞见了梨悦。

但她那时还未料到，会与这位小姐聊上这么多。

若放到其他日子，檀棋定会远远的便绕开。谁知那位小姐脾性如何。

今日，是她想的出神，发觉时，已离人不过二尺距离。

“梨悦小姐”只得躬身行礼。

“檀棋？”叫的人心中一惊，她怎会认得我？

“姑娘莫忧。梨悦，亦是于司中官员处听闻，檀棋姑娘乃李司丞贴身女婢，国色天香，聪慧果敢，女中豪杰。在靖安司，人人皆知，颇具名气。今日见姑娘英姿飒爽，又常常伴李司丞左右，便猜测，约就是檀棋了。”这一番话，听了檀棋又是惊了惊。  在长安城，鲜少有小姐对奴婢如此讲话了。温柔，和气，甚至，还带了几分，平等。

“梨悦小姐聪慧。奴婢确是檀棋。”

梨悦勾起嘴角，一个柔和似水的笑容仿佛可以融进夜色。

“往后，你于我，不必毕恭毕敬。舒服自然些便是了。”

檀棋怔了半晌。简直是，突如其来的，惊喜。

的确，常人看来，这定是位宽容善良，优雅得体的大家小姐。而梨悦未说出口的，却是你不必恭敬我，因为，我同你一样卑贱。

细心如檀棋。  旁人发现不了的，她可尽收眼底。

她见过许多小姐。骄傲，张狂，文雅，谦卑。

她曾经亦是小姐。  她知，最易泄露自己的，是眼睛。那时父亲教导她要谦，要雅。然而傲气任性的光芒却怎样也无法在眼睛中藏住。

她看到了。   看到梨悦的眼睛中有忧怨，有愁苦。

尽管她白日里，在人前装的再坚强，再文雅大方。

她忽然，有点想尽自己这点微薄之力帮她。她亦不知为何忽然开始情感泛滥。大概是，许久未有人如此待她了吧。

“小姐？”一直望着头顶深蓝色的梨悦回神。

“小姐，可有心事？”

她摇头“并无。”

“小姐，”檀棋向来果敢，若笃定了，便定要不惜代价地去做。更何况，梨悦如此温和。“眼睛藏不住东西，尤其在夜里。”

一句话简明直白，梨悦也不免被震惊。心细如发，忠诚果敢，不愧是李必一手带出。只得半开玩笑的样子道“檀棋姑娘，果然名不虚传。”

两人一同踱步。

“知道我为何唤作梨悦吗？”

“檀棋，不敢妄言。”

“我生在梨园，长在梨园，一个戏比天大的地方。”娓娓道来的语气，暗涌着前二十余年蓄下的愁怨。

“我唱唱跳跳，悦的是他人，非自己。”   名字原来可以解读得这样凄苦。檀棋暗自叹惋。

“为了招揽贵族公子，为了宫中官僚可多美言几句。梨园中哪个姑娘不是卖艺又卖身。”匆匆吸了口气给自己稳定情绪“檀棋，你懂了吗？”我是想说，我早都不干净了。

“但，小姐为何…非要那般？少得几个钱，少些名气罢了。”难道财与名，比清白更重要吗？

梨悦自然想得到她尚未出口的是何。

她常年跟在李必身边。李必，是绝不会准许这等身不由己被毁清白之事发生在她身上。

她自认为身为下人常穿梭于市井，已见尽这世间晦暗。 贫穷无粮，弱肉强食，抛妻弃子，颠倒黑白…

这所有，于梨悦看来，还未达至暗之处。

静默半晌，调出尽量平和的语调：“檀棋，你不懂现在的梨园。那是圣人专设，训练歌舞艺妓的地方。那里所有的姑娘，皆是家中贫困养活不起抑或是遭家人厌弃卖来梨园。她们，”顿了顿“不，我们，逃出去的唯一办法，便是攀上位高门子弟。否则，终身陷于这梨园为人随叫随到。宫中设宴，高门办席，孟浪公子一批一批，一日一日。你只能忍，还要装着欢愉卖笑！”她愈发激动，愤恨地死死咬住后面的每一个字。

“故此，越早攀上，越少受折磨。无人想过一辈子生不如死的日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守不住清白的，檀棋。

“檀棋，甚是同情小姐。”这世上竟会有如此之事。尽管冷静理智如她，此时也是意不能平。

静默地同梨悦散着步。

脑中忽地浮出她偶然听靖安司官员议论的话。越想越是疑惑，斟酌些许，还是开口问道：“檀棋，有一事不解。檀棋听闻，小姐的阿爷不正是掌管梨园的官吗？”她知这意味着暴露她正在查她，但在她的印象之中，父亲便是再表现的不近人情，他亦是深爱孩子的。梨悦的父亲，为何会放任她的女儿沦为舞妓？

“是，他确是。”你未查到，我的阿娘，也曾是梨园的歌女啊。

“我亦是所谓的梨园小姐。但我从未因此骄傲。我的家世，是我最羞于启齿的事。”眼中涌上些泪光。

“我阿爷有妻，有妾。但也丝毫未妨碍他继续沾花惹草。

他对于任何一个儿女都甚无感情。我们只是他用顺手的工具。帮他博得高官的满意，圣人的赞赏。好使他可继续孟浪下去。”眼圈红红的，但眼泪不能落下，在她看来，那是软弱的表现。

檀棋皱着眉，脸上写满怜悯心疼，眼底亦露了些愤慨与深深的无奈。

“我......是真心爱慕你家公子。”在檀棋面前坦露真心。她当真是勇敢，她暗想。

“我告于你，是因，我将你当作朋友。但你务必莫要告诉他。我不配做他的女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已然满足，不求其他。”

方才忧伤的人，瞧了瞧表情复杂的檀棋突然调皮地笑了，“所以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同你争李必的。

“小姐说笑了。檀棋，亦只是公子奴婢。做好本职之事，助公子成大事便是檀棋毕生之愿，别无他心。”

见人急急争辩的样子，梨悦越发觉得可爱。

“你先莫慌，好生想一想。想要，默默帮助、保护，助他实现愿望。为此，自己付出多少都情愿。这若不是爱，是何？”檀棋一时被问住，但又很快想到对策。   

梨悦仿佛早料到她打的是何算盘，率先打住：“你大可用什么主仆情深、忠仆善主云云搪塞我。但你认真想想，问问自己的心，是吗？

檀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闭上眼，梨悦的话便萦绕耳畔。是吗？

与公子的一件件往事涌上心头……

这一部分主要写梨悦比较多。一是，看剧觉得檀棋除了有张小敬那个登徒子之外都没有个可以与她交心说话的闺蜜朋友什么的，就自己给写了一个。二是，我们梨悦小姐姐也是来推动情节发展滴！下一章估计会很甜🤔